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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侃的眼越瞪越大,直道:“胡說、胡說!”
劉娥看著元侃,輕聲道:“倘若這些坊間傳言流入禁中,只怕——怕為了牽連太大,有人、有人寧可取最后一種吧!”
元侃怔怔地坐著:“可是人已經死了,為什么一定要有一個答案呢,一定要套上這么一個罪名呢?是誰想要這么一個叫死者不安,生者難堪的答案呢?”
是誰要這樣一個叫死者不安,生者難堪的答案呢?這個問題于王繼恩來說,卻是完全不在考慮的范圍之內的。那一日接手此案后,他便已經得知太宗曾經見過開寶太上皇后宋氏,也知道宋后說了什么樣的話。
太宗素來膽氣極粗,面對著百萬沙場尸橫遍地血流成河的場景,也能上也不眨一下。像宋后這般瘋婦臨死的訖語,他根本不放在心上??墒遣恢獮楹喂硎股癫钏频?,在他的心中,卻是老把宋后的話和許王的死亡這兩件事不由自主地連在一起想。燭影斧聲,本是他生平最大的一樁心事;為帝王者,子嗣儲位更是他最關心的一件事。
當這兩年事糾纏在一起,不斷地拷問著他的內心,他終于下令叫王繼恩去查這件事。他究竟要得出什么樣的結果,這個問題連他自己也不敢深入地多想。
但是王繼恩卻不能不想。不管查出的是什么答案,許王的死亡,必須要有答案,而不能成為一樁懸疑。先前王太醫那“積勞成疾”的話,若無太宗內心的不安感,于死者生者,固然都是皆大歡喜的答案。然而許王的死,若無人能夠為此而承擔起責任來,而只能歸疚于上天命運的話。那么?天譴誰?天譴皇帝嗎?
這是萬萬不能報上去的答案!
況且王繼恩對此一說,也心中存疑,許王年富力強,諸皇子都是習武之人,又不是文弱書生,處理此案牘事務,如何就積勞成疾了?日常太醫院也是每月請平安脈,真有疾病,也不會如此暴發而亡呀!
王繼恩這邊叫了拿了王太醫等一干當日為許王診脈的太醫,這邊秘密地查許王所轄的開封府等各下屬部門,另外則派了些人暗暗地潛入許王府和許王妃之兄李允正的府中,結交些下人套話。
不料想,這一查之下,竟是每日都有新的情況報上,件件令人心驚,到最后,連那楚王府大火那夜許王放飛手中的海東青,楚王府的舊部與許王府幕僚們的明爭暗頭,許王幕僚們的秘密商議,許王府后園的丫環尸體,張良娣所經常去的西佛寺的污穢……背后做小動作的人,一直追查到各家皇子、宰相大臣們都扯了進去,還包括廢死的太祖諸子德昭德芳及皇弟廷美等人的余黨蹤跡。
到了最后王繼恩已經怕了,他查得太細,挖得太深,這世上任何事情你只要深挖下去,這朝廷官場竟是沒有人不牽涉到的。他掀開了一個蓋子想看清楚里面的東西,卻發現里面是無底的黑洞。他現在努力地,不再是如何挖掘這個黑洞有多深,而是急著要把這蓋子蓋回去。
一床錦被掩過,大家平安無事。
那么,死一個張良娣,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。更何況,這女子本也有取死之道。
然而天威之不可測,還在他將許王的死,都盡數推在張良娣身上之后。太宗一動不動地聽完了報告,氣得渾身顫抖,一怒之下,便下了“停冊皇太子禮,其喪葬不得從親王禮,以一品鹵簿葬。其左右皆決杖停免”的旨意。
不敢看太宗盛怒的臉,王繼恩只得唯唯應聲退下,渾身已經冷汗濕透了。他報上去的只有張氏的罪名,太宗聽到的仿佛也只是張氏的罪名,然而這樣的旨意下來,卻分明不單是針對著張氏一個人的罪過。他沒有報上去的,太宗所真正為之發怒的,正是那兩人心照不宣的那些隱事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