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錢宛大驚,跪下泣不成聲道:“父親,為什么要宛兒走,宛兒嫁進丁家就已經是丁家的人了,一家人便當禍福與共。您現在這樣把我送回去,然后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們遭罪,又算是什么呢?”
丁珝也嚇得跪倒在地:“父親,這是為什么,父親不是已經議罪降職了嗎,難道說這樣還不夠嗎,咱們家何至于到了這步田地??
丁謂嘆了一口氣,叫丁珝:“扶你媳婦起來?!边@才道:“珝兒,你不知道,如今我已經失勢,降為太子少保,只是太后降罪的第一步。當日我自己也是眼看著寇大人他、他也是先罷相,罷相了還封國公,可是后來就一步步急轉直下——”他停了一下,說到寇準,這是他一步步設計的手段,此時想到寇準的遭遇,卻也心悸:“只是這太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,要發落我到何等地步,我是心里一點底也沒有。不但我沒有,便是滿朝文武也沒幾個知道的。也許……”他沉吟著看向錢宛:“如今只有你父親知道,我將會是什么下場!”
平地里似一聲炸雷,錢宛跌倒在地,驀然間全部明白,今日丁謂特地將她找來,說這一番話語,連帶要送她回娘家的這一番用意,只覺得眼前一黑,忽然間身后一人伸手扶住了他。她緩緩睜開眼睛,卻見著丈夫丁珝滿眼的關切之心,忽然淚不可抑,伏在丁珝痛哭失聲:“珝郎,珝郎——”
錢宛的眼淚一直流到回了錢府,仍然未能停下來。
跪在錢惟演面前,錢宛的眼睛已經哭成核桃大了:“父親,父親,求您救救我們家吧!”
錢惟演手撫額頭,他嘆息一聲:“宛兒,你的家在這里?!?br />
錢宛憤憤地將帕子一摔:“父親,當年我不愿意嫁,你硬逼我嫁了。如今我已經是丁家的人了,你又說這里才是我的家。我算什么,我在你眼里算什么?”她仰著頭,嘶聲力竭地質問著,便如一把針刺入錢惟演的心里。
錢惟演閉上眼睛,他素來對子女們說一不二,如今面對女兒的質問,竟然有些無可奈何。嘆息一聲,只覺得整顆心這一刻都蒼老了:“好吧,我答應你?!?br />
他緩緩站了起來:“備轎,我要入宮?!?br />
此時,丁謂在府中徘徊來去,猶豫良久,才下定了決心道:“來人,備轎!”
丁珝已經送了錢宛回來,正侍立一邊,聞言道:“父親,這個時候,您要去哪兒?”
丁謂道:“我進宮?!?br />
丁珝失聲道:“父親,這個時候您還能進宮嗎?”
丁謂腳步一滯,才緩緩道:“我自然知道,我跪宮門請罪去,總是可以的吧!”
丁珝一驚:“父親,您身體一向不好,怎么受得了宮門長跪,更何況今日這天氣——”
丁謂抬頭望天,天邊正烏云襲來,他苦笑:“正因為今天這天氣,我才去!”
丁珝跪下,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角:“父親,宛兒已經去求岳父了……”
丁謂冷笑,嘆息:“我不敢相信他!”
門外有人嘆息:“那么,你可敢相信我?”
丁謂轉向門口,怔?。骸懊罟??”
劉德妙今日刻意地精心打扮過了,再加上一身白紗勝雪,更襯得她飄然欲仙,似要隨風飛去。但是卻笑容慘淡,眼中的悲哀更是掩飾不去:“我今日進宮,給太后講經說法?!?br />
丁謂方欲大喜,隨之卻立刻明白過來,臉色慘白:“不,不要去!”
劉德妙淡淡一笑:“今日除了我,還有誰能替你進宮?”
丁謂跌坐在椅子上,無力的聲音自齒間吐出:“不,我不能讓你冒此大險!”
劉德妙慘然一笑,他坐在那里,他叫她不要去,可是他的手卻沒有伸出來,他的眼神泄露了他的真實心理。
劉德妙最后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轉身,上轎。坐在轎中,她清清楚楚地說:“進宮!”她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了,不是嗎?可是她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。女人啊,要騙的只是自己。